为什么女厕所总是在排队？

为什么女厕经常排长队，男厕却基本畅通无阻？因为女性所需的如厕时间是男性的2.3倍，而男女厕却被设计成相同大小……

为什么女性更容易在车祸中受伤？因为汽车根据男性身材设计，碰撞测试假人几十年来都以男性为基准……

为什么同样的药物女性服用后效果远不如男性？因为大部分药物实验未将女性纳入研究，90%的药理学论文只描述雄性动物的研究……

从公共交通到政府决策、从工作场所到医院手术，在大量的公共设施或最基础的生活保障层面，男性往往被视为默认选项，女性则被视而不见。

我们生活在一个以男性为样本、由男性设计、为男性设计的世界。于是，这个由男性设计的世界，将占世界一半人口的女性排挤出了公共空间。而我们生活在其中，已经对这些设计以及它们导致的不舒适习以为常。

这些世界对女士的忽视、甚至由此引起的危险，被英国作家卡罗琳·克里亚多·佩雷斯，以详实的数据和调查研究，记录在《看不见的女性》一书中，下文由此整理日常中那些女性被无视、被消声的故事。

这是一份当代女性生存指南。 我们从下问中六个”为什么“中，审视那些习以为常、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的生活，探寻专为男性设计的世界该如何改变。

1.为什么女厕所总是在排队？

不管是去逛街、看展、看演出，还是在高速公路的休息区，身为女性，好像都有过在公共场合的卫生间排队的经历。我们好像也已经习惯了在出门的时候排队。甚至有些时候，男厕已经空空荡荡，女厕所依旧在排队。

比如演出的幕间休息，漫长的排队无聊乏味，几乎要爆炸的膀胱让人难以享受演出带来的愉悦，甚至偶尔会拜托男性帮忙看一下男厕是否有人，得到没人的答案后迅速冲进去解决……

每当这个时候总会在心里暗想：“做女人真麻烦啊”。人们倾向于（和大多数情况一样）将排队归咎于女性身体带来的麻烦。但事实上，偏向男性的设计却是问题真正所在。

其实，男女厕数量的相等，看似平等，而当把女性身体考虑在内，男女厕面积相等，恰是不平等的表现。

给男女公厕安排相等的面积似乎公平合理——从历史上看，这是一直以来的做法。建筑面积对半分配，甚至已经写进了管道铺设的相关法规中。然而，如果一间男厕所里既有隔间也有小便池，那么每平方米内同时方便的人数就要远高于女厕所。

并且，女性的如厕时间是男性的2.3倍。而老年人和残障人士中，女性占大多数，而这两个群体上厕所的时间往往更长。此外，女性也更有可能要陪同儿童、残疾人和老年人上厕所。

而且，在任意时间段，还有20%至25%的育龄妇女正处在月经期，因此需要更换卫生棉条或卫生巾。

在任何情况下，女性上厕所的次数都可能比男性多：怀孕极大地压缩了膀胱容量，女性患尿路感染的概率是男性的8倍，而这又增加了女性上厕所的频率。

面对所有这些解剖学上的差异，只有只重形式（而非实质）的平等教条主义者，才会继续声称为男女分配相等空间是公平之举。

除此之外，世界上三分之一的人口根本没有足够的厕所设施 ，缺乏充足的厕所设施对男女来说都是一个公共卫生问题，但这个问题对女性来说尤其严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人们认为男人可以“去任何地方”小解，而女性便溺被人看见则是件很羞耻的事情。

女性的如厕难题就严重影响了女性从事有偿劳动，并且，女性憋尿会导致膀胱和尿道感染，还有可能引发脱水或慢性便秘。

简而言之，将占世界一半人口的女性排挤出我们的公共空间设计，这并不是一个资源的问题，而是一个优先级的问题。不管是有意为之还是欠缺考虑，至少在公共厕所的设计上，确实没有优先考虑女性。

2.为什么夏天办公室空调那么冷？

一到夏天，几乎所有在办公室里工作的女性，都需要一条空调毯。甚至每个人上班第一件事，就是调整公司中央空调的温度。

难道女性体质这么差吗？事实上，办公室的标准温度公式，还是在上世纪60年代制定的。而制定标准，其根据是平均年龄40岁、平均体重70公斤的男性男性静息代谢率（指人体在休息状态下，维持基本生理功能所需要的能量）。

但最近一项研究发现，在办公室从事轻体力劳动的年轻成年女性的代谢率，相比从事同类型活动的标准值要低得多。也就是说，这个公式可能把女性代谢率高估了35%，这意味着现在的办公室温度标准，对于女性来说，平均低了5°。

这就导致了办公室一到夏天看上去的奇怪现象：盛夏里，女职员身披厚毯子，而周围是一群身着夏装的男同事。

现代职场的环境，充满了以男性为标准的设计方式。比如普通身材的女性费尽力气才能推开的沉重的大门，或者是所有人都能仰视裙底的玻璃地板甚至楼梯，以及那些大小刚好卡住高跟鞋跟的地板缝……

这些细微琐碎的问题，日常中已经被女性所习惯。在商业领导层仍然由男性主导的职场环境里，高层女性针对问题的发生，或许能提供一些解决方案。

脸书的首席运营谢丽尔·桑德伯格第一次怀孕的时候，正在谷歌工作。

她在自己的畅销书《向前一步》中写道：“我的孕期实在不轻松。”整整九个月都有晨吐，不仅肚子大了、身体水肿，脚也大了两个码，“变成了奇怪的一团，只有把它们翘到茶几上我才能看到。”

2014年的谷歌，已经是一家巨型公司，还有一个巨型停车场——桑德伯格发现，带着臃肿的身体穿越停车场去往自己的工位越来越困难，挣扎了几个月后，桑德伯格要求谷歌创始人之一“在公司写字楼正前方专门为孕妇建个停车场”。谢丽尔反思道，自己从未意识到“孕妇需要预留停车位，直到我亲身体验到脚疼的滋味”。

这些忽视女性需求的设计方式，除了给女性带来的身体不适以及低效率，有时会导致慢性疾病，甚至意味着会有女性因此付出生命代价。

3.为什么女性更容易在车祸中受伤？

曾有段子这样写道：世界上有三种司机：新司机，老司机，女司机……女司机被看成“马路杀手”由来已久。甚至，当车祸事故发生时，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其中有没有女司机。

“女”在这里好像变成了一个否定词，比如“女老板”“女律师”“女程序员”“女科学家”……当“女”被加在职业前，仿佛就代表着某种能力的不够格。

而事实上，男性比女性更容易发生车祸。据统计，以2020年轻伤以上交通事故为维度，滴滴网约车男司机事故发生率是女司机的3.3倍。

然而，发生车祸时，女性受轻伤的可能性比男性高 71%，受重伤的可能性比男性高出 47%， 死亡几率也增加 17%……这一切都跟汽车是如何设计的、为谁设计的有关。

开车时，女性往往比男性坐得更靠前。这是因为女性总体上比较矮，腿需要靠得更近才能够到踏板，需要坐得更直才能看清仪表盘。

这使得女性不得不偏离“标准的座椅位置”，被迫成为了“座椅位置不正确”的司机，于是就意味着正面碰撞中发生内伤的危险更大。而当女性相对较短的腿努力够向踏板时，膝盖和臀部的角度也会使女性的腿更容易受伤。

同样，女性在追尾的事故中承受的风险也更好，女性颈部和上半身的肌肉比男性少，这使得女性的颈椎更容易受伤，而汽车设计放大了这种脆弱性。

瑞典的一项研究表明，汽车座椅过硬，无法保护女性的颈椎不受伤害，而坐在汽车座椅上的女性，因为平均而言身体较轻，被抛向前的速度比男性更快，椅背给予的缓冲也更少。

所有这些让手握方向盘的女性更容易在汽车事故中受到伤害的原因，其实非常简单——汽车在设计时，使用了以“普通”男性为基准的碰撞测试假人。

碰撞测试假人在20世纪50年代首次被使用，几十年来，一直以身高1.77米、体重76公斤（明显高于女性平均身高和体重）的男性身体为制作标准。假人甚至还有男性的肌肉质量比例和脊柱特征。直到2011年，美国才开始使用女性碰撞测试假人。

汽车往往要通过5项测试才能进入市场：1项安全带测试，2项正面碰撞测试，2项侧面碰撞测试。然而，全部测试都不要求使用合乎人体测量标准的女性碰撞测试假人。

更有测试直接将测试假人身高变矮，然而女性并非缩小版的男性，女性的骨密度低、骨间距也存在性别差异……当涉及到车祸的受伤率，这些看似微小的差异都至关重要。

同时，缩小版的男性假人，甚至没有一个隆起的胸部，而女性为了避免安全带压到胸部引起的不适，系安全带的方式也“不正确”，而这又增加了女性受伤的风险。

孕妇的情况更糟糕。目前，车祸是造成母体创伤并且导致胎儿死亡的头号原因。并且，女性怀孕时，不仅腹部会改变，乳房的大小也会变化并且改变坐姿，安全带的效果进一步下降。

由此看来，大多数的产品设计师，以为自己是为每个人设计产品，但实际上，他们主要为男性设计产品。

4.为什么女性钢琴家那么少？

为了男性而设计的产品，在为男性带来安全、便捷的同时，也抑制着女性某些方面的成长。比如，女性的手平均比男性的小，但我们仍然根据男性的手来设计乐器，就好像“适合所有男人”等同于“适合所有人”。

1998年，一名名叫克里斯托弗·多尼森的钢琴家指出，“人们可以把世界大致分为两个阵营——大手阵营和小手阵营”。

多尼森是作为一位男性钢琴家写出这段话的，由于他的手比一般人的小，多年来在弹奏传统钢琴时，总是十分痛苦，但他的这段话，同样可以用在女性钢琴家身上。

根据“适合所有男人”的标准来设计的钢琴键盘，八度音阶为18.8cm宽，女性的平均手长在18~20cm之间，这种键盘对87%的成年女性钢琴家不利。

2015年，曾有一项研究将473位成年钢琴家的手长与他们的“受欢迎程度”进行比较——12名被认为具有国际知名度的钢琴家的手长都在22cm以上。其中，前12名中，只有2名女性，而其中一名手长23cm，另一名24cm……远远长于女性平均手长。

标准的钢琴键盘，不仅让女钢琴家更难企及男同行的声望，还会影响她们的健康。在20世纪80~90年代对乐器演奏家进行的一系列研究发现，女性音乐节承受着“多的不成比例”的工伤，而键盘乐器演奏者是风险最大的人群之一——女性钢琴家承受疼痛和受伤的风险比男性钢琴家高出约50%。

而只设计适合男性手掌大小的产品，是一种通病，比如现在我们人手一部的智能手机。在智能手机或者全屏幕手机没有出现的时候，各种大小、型号的手机，能够满足不同人的需要。

然而随着智能手机的发展，仿佛屏幕变得越大越好了，现在智能手机的平均尺寸是5.5英寸。与标准钢琴键盘一样，看上去适合男性手掌大小的手机，同样会影响女性手以及手臂的健康。

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似乎显而易见：设计更小的手机。然而，更小的手机则意味着它的性能与规格都比较差，问世不久也就会被淘汰掉，比如前几年的iPhone SE系列。

而语言识别软件，最初问世的时候，也被认为可以解决智能手机引起的一些肢体劳损，然而这并不能解决女性的问题，因为语音识别软件通常都偏向男性。比如，谷歌的语音识别软件准确识别男性的语音的可能性，比准确识别女性语音可能性高出70%——这还是目前市场上最好的识别软件。

显然，女性在购买产品时支付了与男性相同的价格，得到的服务却比较逊色。

5.为什么“大白”的防护服不合身？

疫情期间，许多医护人员身穿肥大的白色防护服，被亲切地称为“大白”。

事实上，“大白”们身着鼓鼓囊囊的防护服，很多是因为女性医护人员，找不到合身的防护服。

中国女性的平均身高为155.8厘米，但有些防护服以男性标准设计：最小码为身高160厘米，而这也是全世界的普遍现象——

虽然在英国，法律要求雇主免费为员工提供维护良好的个人防护装备，然而，英国女性工程协会的一项调查发现，74%的个人防护装备是专为男性设计的。

那些雇主们认为，给女性员工的防护服，只要购买更小的尺码合规了。一位铁路行业的工人总结道：“第一，小码难得一见；第二，小码也只是男装小码。”

据统计，“在能源行业工作的女性中，目前只有不到10%的人穿着专为女性设计的个人防护装备，在建筑行业工作的女性中，这一比例也只有17%”。

除了防护服，安全靴也可能是个问题。女警官往往会自己出钱去购买专为女性犯罪现场调查人员设计的靴子：

“供给女警察的个人防护靴子和给男性的一样，女性会觉得靴子不舒服、太沉，还会对跟腱造成压力。但我们的制服供应部门拒绝处理这种问题。”

这不仅仅是舒适的问题，不合身的个人防护装备会妨碍女性工作，而且甚至有时它本身就是一种安全隐患——宽松的衣服和手套可能会被机器卡住，而过大的靴子可能会绊倒人。有57%的人表示，她们的个人防护装备“有时或许严重妨碍了她们工作”。

越是紧急服务部门，不合身的个人防护装备问题越严重，防弹衣、防刺背心、反光安全背心和夹克的问题尤其明显。涉及到前线工作的人员时，不合身的个人防护装备可能会致命。

女性无法得到应有的保护，这完全抵消了穿防护服的意义。

6.为什么单身女性更容易恢复健康？

1975年10月24日，冰岛的女人放一天假。冰岛男人把这一天叫作“漫长的星期五”。

超市的香肠卖光了——这是“当时最受欢迎的即食食品”。办公室里突然挤满了孩子，学校、托儿所、鱼类加工厂要么关闭，要么半停业。

女人去哪儿了呢？冰岛五大妇女组织策划了一场罢工——在10月24日这天，冰岛女人这一天不做有偿工作，同时也不做饭、清洁、照看孩子。当时，90%的冰岛妇女参加了罢工。

现在，冰岛被《经济学人》评为最适合职业女性的国家。这当然值得庆祝，但《经济学人》的措辞“职业女性”一词，实在不恰当，因为世上没有不工作的女人。但无法从工作中获得报酬的只有女人。

在全球范围内，75%的无偿工作是由女性完成的。女性每天花在无偿工作上的时间为3~6个小时，而男性的平均时间为30分钟~2个小时。

这种不平衡很早就开始了（5岁小女孩做的家务活都比她们的兄弟多得多），并且随着她们年岁增长而加剧。每当提出男女之间无偿工作不平衡的问题时，总会听到这样的评论：“但是，情况肯定在好转吧？男人肯定正在逐渐承担更多的责任吧？”

在个人层面上，当然，是有些男人做更多事情了。但是在人口层面上呢？男性所承担的无偿工作占比仍然保持着惊人的稳定。随着女性越来越多地加入有偿劳动力大军，男人的无偿劳动并没有相应增加，只是女人的总工作时间增加了而已。

男性即便多做无偿工作，也不是做常规的家务活——这些工作在家庭劳动中占大头——而是抢占了一些更有趣的活动，比如照看孩子。平均而言，61%的家务是由女性承担的。例如在印度，女性每天6小时的无偿劳动中有5小时花在了家务上，而男性只有13分钟。

此外，男性很少会承担照顾老人这种更私人化、更琐碎、更消耗感情的劳动。与此同时，男性则继续追求休闲——看电视、做运动、玩电脑游戏。美国男性每天的休闲时间比女性多出1个多小时，而英国国家统计局发现，男性每周享受的休闲时间比女性多出5个小时。

结果是，世界各地除了极少数例外，女性的工作时间都比男性长——在韩国，女性每天比男性多工作34分钟，在葡萄牙为90分钟，在中国是44分钟，在南非为48分钟。

所有这些额外的工作正在影响妇女的健康。我们早就知道女性心脏手术的预后比男性差，但直到2016年研究人员才找出了原因：女性的看护负担正是造成这种差异的因素之一——“做过心脏搭桥手术的女性往往会回归到照护者的角色，而男性则更有可能获得别人的照顾。”

这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为什么单身女性比已婚女性更容易从心脏病发作中恢复。澳大利亚的一项研究也发现，单身男女做家务的时间最为平等；当女人开始与男人同居时，“不管就业状况如何，她们做家务的时间都会增加，而男人做家务的时间则会减少”。

当一些杂志发表深度报道，声称“科学”告诉我们，“你”每周的工作时间不应超过40小时，或者郑重告知，如果你每周工作超过39个小时，“你的工作可能会要了你的命”，他们的告知对象并不是女性——对女性来说，这里压根没有“如果”。女性的工作量远超这个数字，并且长年如此。而且这种情况确实正在要她们的命。

《看不见的女性》

作者：[英] 卡罗琳·克里亚多·佩雷斯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出品方：新经典文化

译者：詹涓

出版年：2022-8